英雄聯盟手游冰女故事背景 LOL手游冰霜女巫麗桑卓傳記分享
有的玩家非常好奇冰女到底是來自于哪里,為什么她會成為黑暗冰霜的代表,這一切的一切,都隱藏在英雄聯盟手游冰女故事背景之中,想要探索真相的玩家可以來閱讀一番,一定會大有收獲。
更多內容請點擊:英雄聯盟手游冰女圖鑒
英雄故事
背景故事
麗桑卓的魔法將純凈的冰霜之力扭曲為某種黑暗而可怕的東西。伴隨著她的黑色冰霜之力,她不僅凍結敵人,還能將他們刺穿并粉碎。對于北部飽受恐嚇的居民來說,她只是被稱為“冰霜女巫”。但事實卻更為兇險:麗桑卓是個本質上的墮落之人,她陰謀釋放能力將世界轉變成冰河世紀。數個世紀以前,麗桑卓以返還能力為目的背叛了她的部族并向被稱為“冰霜守望者”的邪惡生物投誠。那也是溫暖的血液在她靜脈中流淌的最后一天。伴隨著她墮落的部族和守望者的力量,她像一場可怕的暴風雪般掃蕩著這塊大陸。隨著她的帝國擴張,世界變得越來越寒冷,這塊大陸在冰霜中窒息。當守望者們被上古英雄擊敗之后,麗桑卓并未失去信念并發誓要讓世界準備好他們的回歸。
麗桑卓努力在世界上清除一切有關于守望者的知識。利用魔法保持人形,她偽裝成許多的先知和長者。世代變遷,她重寫了弗雷爾卓德的故事,因此人民留下的歷史也得以改變。如今支離破碎的守望者故事被重述為童謠。不過這些欺騙并不足夠——麗桑卓還需要一支軍隊。她將視野伸向了冰霜守衛部族的貴族。麗桑卓深知腐化冰霜守衛需要幾個世紀的時間,因此她開始了她最偉大的欺騙。她謀殺并偷取了冰霜守衛領袖身份的證明。然后她開始緩慢的扭曲部族們引以為傲的傳統。當她的人類形態開始變老,她偽造自己的死亡并謀殺后繼者,之后再次偷取其身份證明。每一代的冰霜守衛都變得更為孤立,殘忍和扭曲。時至今日,世界上的人民仍然認為他們是對抗像冰霜守衛這種邪惡生物的和平貴族。事實上,他們現在服從于女巫并渴望著守望者的光榮回歸。麗桑卓知道到了那天,所有國家將會滅亡,世界將重生為冰霜。
“閉上眼睛,讓寒冷將你奪去。”——麗桑卓
人物傳記
深淵中的獨眼
西格瓦·半筒箭單膝跪地,俯首卑躬,大門另一側狂嘯的風如同傳奇中的冰鬼。
他是山巔切割者,他是冬刺的鮮血之劍。他曾取下天選之子部族戰爭酋長海爾姆加·巖心的首級,他還曾獨自鎮守脊突山谷,與殤鴉部族僵持到主堡的援兵趕到。
最重要的是,西格瓦是冰裔。
然而——縱使他在麗桑卓之眼的眷顧之下贏得了豐功偉績、殊榮美譽——當他跪在霜衛要塞主堡敞開的大門前,聽著冷風帶著嚎哭深淵中女妖的哀怨在他身邊抽打,他依然對接下來的任務感到一絲焦慮。
他并沒有穿上厚重的黑鎧甲,因為鎧甲的重量在接下來的任務中毫無作用,但后背的盾和腰間的劍讓他感到安心。他的頭頂懸著期待。他祈禱自己不會令人失望。
“你們現將深入下面的黑暗,集會所的兄弟姐妹,”洛拉卡·岔舌說道,他是守護者的霜父。“但你們將不會孤軍作戰。我們,凝影之子,從不會孤軍奮戰,無論是在最黑暗的寒冬冰原,還是在最深邃的隱蔽裂谷,麗桑卓之眼在注視我們,不離不棄。”
“我們生于冰,歸于冰,”西格瓦詠頌道,跪在他身邊的另外兩個集會所成員也異口同聲地頌唱同樣的禱文。
他的左邊是奧拉爾·石拳——冰霜守衛中的傳奇人物,早在西格瓦出生之前就已經在軍中戰斗了半輩子。他精健如狼,胡子灰白,眼神堅毅,他的皮膚如同硬化的皮革,上面布滿龜裂和深紋。他的肩膀上披著冰熊毛皮,但遮蔽雙臂的只有褪色的戰爭紋身和數十枚鐵環,每一枚都從戰斗儀式中贏得。他碩大的戰錘,雷霆之子,斜掛在背后。這把武器的錘頭由臻冰包裹,它的故事和奧拉爾一樣豐富。
跪在西格瓦右側的是哈拉·含冰魄。要說西格瓦對奧拉爾是崇拜,那么他對哈拉則是過度的敬畏。她擁有徹底的無畏,她的信仰堅不可摧,她本人和凜冬一樣嚴酷而奪命。她的鴛鴦短柄斧——血牙和血爪掛在腰間,不過脫下黑鏈甲和角盔的她顯得有點陌生。她和西格瓦、奧拉爾一樣,為了這次旅程刻意免去了盔甲。她側面的頭發都被剃光,其余的白發在頭頂正中編成了一條精致的辮子,如同華麗的頂冠。她的左眼是渾濁的白色,弄瞎這只眼的攻擊在她臉上留下了三道野性的傷疤。
他曾聽奧拉爾講述過那些傷疤的故事,那是哈拉狩獵熊人群的勛章。他殺死了三頭熊人,然后把其他熊人嚇得落荒而逃,雖然這只是一種說法,但西格瓦深信不疑。如果不是霜衛把孩童時的她迎進部族,哈拉毫無疑問會成為一位強大的戰母,領導主堡境外的某個部落。
冰霜祭司走近幾步,首先來到奧拉爾面前“獨眼注視著你,”他禱告道。
西格瓦勉強聽到奧拉爾用低吼回應了一聲,他的心正在重重地跳。然后冰霜祭司走到他面前,他胸口一緊,這感覺就像他的首戰。
“抬頭,霜衛,”祭司靜靜地說,西格瓦服從命令,抬起下巴看向那位老人的臉。那是一幅皮包骨頭的憔悴面容,臉頰凹陷、眼窩深邃。那里沒有善意,西格瓦也沒有期待善意。他們的信仰是苛刻而冷峻的。洛拉卡·岔舌的頸前掛著一塊圣黑冰,手中節杖的頂端也向著一塊黑冰。圣尊的銀器,用于治愈和膜拜。冰霜祭司伸出一根手指在一只淺盆中沾了一下海怪的墨汁,又黑又臭,然后再西格瓦的額頭上畫了一只獨眼。
“獨眼在注視你,”他說。
“永不瞬目,”西格瓦用詠頌回應,然后再次低下了頭。他的前額被墨汁灼燒得一陣熱痛,但他用冰裔的冷漠忍受著。疼痛是賜福。
祭司走到哈拉面前,完成了儀式,三個被選中的冰裔站了起來。
奧拉爾是三人中最高的,精健的肌肉呈現出鐵索般的紋理,而西格瓦則是體重最有份量的。哈拉比西格瓦低半頭,但散發出的力量和霸氣卻讓她看上去更高大。
三名霜衛戰士站起來接過各自的行囊、冰鎬和繩索,分別套在肩膀上、掛在腰帶上。
西格瓦回頭看了看身后的霜衛隊列,他們默默地矗立著為他們送行。洛拉卡·岔舌轉過身去,他在這次遠征中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另外一群冰霜祭司跟在他身后,如同鴉群追隨戰爭。主堡的暗影很快吞沒了他們。
“該走了,”哈拉·含冰魄說。“黑暗在召喚。”
西格瓦點了下頭,加入了哈拉和奧拉爾的行列,轉身離開霜衛人群,穿過主堡的大門,走上門外橫跨于嚎哭深淵之上的石橋。
流淌在風中的縹緲哀嚎變得更強烈了,冰晶碎片打在他們身上,但三人誰都沒有絲毫動搖。他們甘之若飴。冰是他們的盟友。冰是他們的真相。
三個霜衛戰士背后,主堡的大門應聲關閉,轟鳴的回響很快消失在冷風中。
西格瓦深吸一口氣。
現在他們要進入深淵。
這樣的遠征每年都有一次,時間選在春分日,這一天的白晝與黑夜時間相等。霜衛中會選出三人。選拔的對象都出自守護者集會所,也就是信徒中守護深入之道的核心成員。
能夠被甄選參與這最為神圣的職責是一種莫大的榮譽,當深谷號角聲響起,西格瓦的名字被召喚,他的心中充滿驕傲。這是他的十九冬,所以他是最年輕的入選之人。他曾無數次凝視集會所墻上鐫刻的數千人的長長名單。起來到主堡以后的最初記憶就是滿懷崇敬地瞻仰那些名字,夢想著這些名字背后的偉大事跡。其中半數以上的名字后面都添加了一個簡單的符文,死亡符文,這意味著他們在執行這一神圣職責的時候殞命。下去太深是很危險的,即使對冰裔來說也是如此。
西格瓦跪在阿瓦羅薩、賽瑞爾達和麗桑卓三姐妹的黑冰雕像前,他曾久久懇求她們承認他的資格,有朝一日讓他的名字加入其他人的行列。現在看來他的祈禱應驗了。他畢生都為這一殊榮進行準備。他會成為守護者集會所的驕傲。
她們沿著橋向前走,路上一尊尊巨大的守護者雕像靜靜地注視著他們。冷風卷成旋渦,無情地抽打著、呼號著。
這座橋有許多名字:試煉之地、謀殺之橋等等。但其他人單純稱之為主堡之橋,或者嚎哭拱頂。如果它在三姐妹時代就有名字,到現在也已遺失了。在霜衛部族內部,人們常常稱之為悲傷之橋。畢竟,數千位冰裔曾在這里殞命。
這座橋及其古老,據說是古神們造就了它。當然,那些神祇的時代早已過去。一些異教部落依然信奉古神,但總有一天他們會皈依唯一真實的信仰——無論是自愿,還是在刀劍的脅迫下。無論他們是否接受,冰都會領走他們。
橋身一部分石料已經坍塌,掉落到黑暗中。時間從不尊敬古老的美,冰霜祭司是這么教誨的。只要放大到更長遠的時間尺度,一切都轉瞬即逝。即使是最宏偉的山峰,也會被風流和冰川抹平,只要給足時間。唯一永恒的只有信仰。
一種深深的敬意在西格瓦心頭懸起,他和石拳、含冰魄一起走過寬廣的橋畔。這里曾發生過一場最偉大的戰斗,數千年前,冰裔在此對陣監視者,用戰斗決定世界的命運。
他們在這里獲得了勝利,但代價也相當慘重,而監視者們則被扔進了黑暗。
西格瓦一言不發地走著,沉浸在久遠歲月的思緒中。其他兩位冰裔也沒有說話,但究竟是因為咆哮不止的狂風,還是因為他們同樣陷入古代傳奇之中,西格瓦不得而知。
他們來到了悲傷之橋的另一側,麗桑卓就是在這里帶領冰裔打響了那場恢弘的遠古大戰,這時哈拉·含冰魄舉起一只手示意停下。
“我們從這里下去,”她的大喊蓋過了風聲,同時指向石橋靠近裂谷崖壁的一處缺損。
西格瓦和奧拉爾遵從地點了點頭。奧拉爾雖然輩分更老,經驗也更豐富,他的名字在墻上刻了九次而哈拉只有三次,但老規矩是很難改的。三姐妹的血脈在弗雷爾卓德部落的女人體內更強大。
“我帶頭,”哈拉喊道。“石拳作錨點。半筒箭殿后。”
他們展開兩卷繩索,互相拴在彼此的腰帶上——哈拉連著奧拉爾,奧拉爾連著西格瓦。他們綁緊了靴子尖上的鐵趾刺,折開冰鎬,并用皮環把冰鎬拴在手腕上。
哈拉握著冰鎬甩了幾個小圈,舒展手臂的肌肉。然后她跳下了橋,落在十尺以下向外突出的崖壁冰面上。西格瓦和奧拉爾等她戰穩抓牢,冰鎬鑿進冰面,然后和她一樣依次跳了下去。
“我們是女神的意志,行于人間之女神,”哈拉說。“請讓她驕傲,凜冬之子們。”
然后她攀出了邊緣,將冰鎬深深刺入冰層,攀上絕壁。又將趾刺踢進墻面,然后開始下降。
奧拉向西格瓦咧出笑容,眼中閃爍著野蠻的歡欣。“等你回來的時候就是另外一個冰裔了。嚎哭深淵將改變你……如果你回得來。”他擠了擠眼,然后也走出邊緣,離開視線,只剩下西格瓦一個人。
不,不是一個人。他提醒自己。獨眼在注視他。他依然感受得到額頭上灼熱的獨眼。麗桑卓與他同在,不離不棄。
他又等了一會,然后開始向無底的深淵下攀爬。
他們的速度很快,哈拉·含冰魄定下了不容怠慢的節奏,不過他們也沒有冒不該冒的風險。他們每次只有一個人向下爬,首先是哈拉,然后是奧拉爾,然后是西格瓦,每次移動的距離幾乎等同繩索的長度。這樣,他們始終都有穩定的錨點防止掉落,而且每個人停留的間歇也可以讓他們穩速下降,不需要專門花時間休息。
悲傷之橋并不是唯一一座跨越鴻溝的橋。大裂口的兩壁之間還有數十座橋,但同時可見的只有少數幾座,距離、霧氣以及黑暗全都想裹尸布一樣緊緊纏繞。除了最頂端的那一座以外,其余的全都被遺棄廢用了,通向這些橋的條條隧道和通路也都被雪崩堵塞或被霜衛自己封住,以此限制主堡入口的數量。
距離最近的兩座橋之間也有數百尺相隔,隨著他們的深入,橋之間的距離也更遠了。有的橋已經被完全摧毀只剩下橋墩的骨架從冰槍兩側伸出,標記著橋梁曾經存在的位置。
光線很暗,但并非冬至時吞沒一切的完全黑暗;更像是黃昏時分的余暉。冰本身似乎也在散發出一種昏暗的縹緲的光,反射在厚重的霧里,所以三人并不需要攜帶火把或木柴。
尖嘯著的風依然在山谷之間抽打,如同幽靈的手在拉扯他他們,企圖將他們從冰面上撬下來。
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判斷時間。不同的時段全都模糊地連在一起,構成不可分辨的一團。攀爬,等待,攀爬,等待。在攀爬的時候,西格瓦找到了自己的節奏,沉浸在反反復復的鑿冰鎬、踢趾刺、提冰鎬循環之中。在等待哈拉和奧拉爾下降的時候,他就默念真言禱詞,讓自己保持警醒。
不要抗拒寒冷的擁抱,因為其中蘊含真相。與冰結為一體,自然會理解真諦。“
他們不斷爬向下、向下、再向下,速度穩健。可能過去了數小時,或者一整天。看不到天空,西格瓦無法分辨時間。
忍耐,不抱怨。冰從不乞求仁慈,也不給與仁慈。我當如冰。
沒有任何次等生物能夠趕得上他們的節奏。他們是冰裔,是神的孩子,他們不同于其他凡人。冰裔能夠連續行軍數個日夜不需睡眠,隨后還能與任何敵人僵持不倒,他們不屈的忍耐力遠超任何爐戶的生命極限。
即便如此,西格瓦的小臂還是在酸痛,他的毛皮衣物下面出透了汗。所以當他腳下的冰脫落的時候,他的反應太慢了。他鑿出一把冰鎬,但吃冰太淺,只是從冰墻上拽下了一大塊冰。
然后他開始墜落。
不要懼怕痛苦,也不要逃避痛苦的賜福。沒有痛苦,就不能有生命。
他在空中轉身,再次嘗試阻止自己的墜落,將冰鎬重重鑿進冰面,但是冰鎬脫手了,要不是有腕帶系在一起,這把冰鎬就丟了。
當死亡來臨,不要在它面前退縮。
他墜落了四十尺,飛速掠過奧拉爾。他的前輩燧石般的眼睛瞪得渾圓。
我們生于冰,歸于冰。
“抓穩!”年邁的冰裔戰士一邊吼道,一邊抓緊冰鎬,屈膝以待。
他看到哈拉抬起頭,嘴型是一聲咒罵,因為她意識到他即將正正好好掉到自己頭上。她立刻快速穩健地將冰鎬劈進冰面,向側面轉移,這樣他才沒有把她撞落山崖。
然后他被繩索拉住了,突然的停頓讓他渾身骨頭散架。他重重地撞到冰墻上,猛烈的撞擊壓出了他肺里的空氣。
奧拉爾咆哮著吃下了西格瓦的重量。不過石拳的雙手穩穩握緊,牢牢抓在冰面上,他的雙手堅硬如鐵。
西格瓦很快就恢復姿態,立刻將冰鎬砸進墻面,趾刺也深深踢了進去。他抬頭望了一眼哈拉·含冰魄,她正在瞪著他,一雙刺穿靈魂的雙眼——一只湛藍,一只灰白——和她額頭上畫出的獨眼一樣一眨不眨。
她的雙眼在無聲地進行評判。
“我們在暗影之橋稍事休息,”她終于開口說道,然后繼續向下爬進暮色般的昏暗中。西格瓦咒罵自己,他的臉頰在冷風中熱得發燙。
當奧拉爾經過他的時候,又對他露出了一排牙齒的微笑。
“你個小雜種還挺沉的,半筒箭,”他說。“娘的差點就連我一起帶下去了。”
“冰脫落了,”西格瓦的聲音十分微弱。“我會做得更好。”
“務必。下次沒準就割你繩子了。”
西格瓦看著那位老戰士,目光疑惑。奧拉爾之前三次遠征深淵都是獨自回來的。這就是原因嗎?
到了暗影之橋,他們卸下了行囊,解開了繩索,折回冰鎬。之所以叫暗影之橋,是因為即使在太陽始終不降下地平線的仲夏,這里也從未見過陽光。
奧拉爾躺倒在石板上,夸張地伸了個懶腰,靠在橋邊的欄桿上。哈拉離開這二人,從脖子上摘下一尊黑色的小雕像,將它放在地上。她跪在雕像前,虔誠地深吸一口氣。西格瓦像木樁一樣立在那里,他在想自己要不要也用這個時間祈禱,但奧拉爾把他招呼過去,催促他坐下。
這位前輩究竟年長他多少,他不知道,但奧拉爾肯定已經超過六十了——他不知從哪變出一個小皮囊。擰開了塞子,悶了一大口,滿意地長吁一口氣,然后交給了西格瓦。年輕的戰士點頭致謝,結果了皮囊,仰頭灌了一口。
“神的眼淚,”奧拉爾說。“脊背山的這一側只有我這一份。”
瓊漿燒著他的嗓子,讓他眼眶濕潤。溢出來的眼淚立刻在他的臉上凍成冰。他點頭贊許,然后將皮囊還給奧拉爾,他又悶了一大口,然后把皮囊藏回自己的皮毛坎肩里面。
如果是水袋,在他們踏過主堡大門的時候就會凍結了。他們可以不用喝水,但烈酒卻是西格瓦喉嚨求之不得的潤澤。
奧拉爾布滿紋身的雙臂依然樓在外面,西格瓦抖了抖頭,將皮毛衣物裹緊了一些。
“你不冷嗎,老家伙?”他說。
“冷的在后面呢,孩子,”奧拉爾不懷好意地咧嘴笑道。“和即將迎來的冷相比,這簡直是夏日的暖風。”
西格瓦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說笑。他將行囊挪到旁邊,拿出一小條腌肉,打開蠟封的外皮,掰下來一塊凍硬的部分,遞給奧拉爾,然后又被自己掰了一塊。他在嘴里含來含去,把它化凍到可以咀嚼的程度。肉質粗硬柔韌,但此刻這是奢侈的味道。
西格瓦也靠著石橋的矮墻坐在奧拉爾旁邊,他避開了嚎哭的凜冽狂風,雖然冷風本身也是賜福。風在他們頭頂尖叫,發出恐怖的哀嚎,將凌亂的冰雪掃過橋面。有人說著風聲是那場最終大戰中死去的數千名冰裔的尖叫,從那久遠的英雄年代開始,他們的靈魂就永遠被困在這深谷中。
“聲音可挺嚇人的,是不,小鬼?”奧拉爾說。“一段時間以后就會進入你的腦海。”
“一路下去都是這樣嗎?”
奧拉爾搖了搖頭。“是就好了。不是的,快到底的時候靜的像墓地。”
“那肯定比這強……”
“你當然會這么想了,可不是嗎?但是寂靜更糟糕。那種寂靜,很沉。沉得像是讓你穿上全身的鏈甲。不,我到任何時候都選擇現在這樣。”
哈拉結束了祈禱,回到二人這邊,挨著奧拉爾坐下。她對著奧拉爾的皮囊嘬了長長的一口,然后用手套背抹了把嘴。
“怎么你那總是有最上等貨,石拳?”她的話讓奧拉爾哼笑了一聲。
“一定是因為我迷人的魅力,”他答道。
“這一點我可以充分否認。”她面無表情地說,奧拉爾又哼笑了一聲。
西格瓦湊過來,戰戰兢兢地向她呈上一塊肉,他依然因為自己的跌落而羞愧。她看了一小會兒,讓西格瓦以為她要拒絕他的好意,但最后她還是接了過去,點頭致謝。
“你是怎么贏得你的名字的,半筒箭?”她一邊嚼一邊問道。
“一次襲擊。我當時是個新手,跟著護送一個車隊,往主堡運物資。我們在開闊的冰原上遭到攻擊。一場暴雪掩蓋了他們的靠近。齒鴉部族。”
哈拉嘀咕了一聲。“險惡的戰士。專割人頭。”
西格瓦點了點頭。“我在混戰中吃了幾箭。不過堅持打了下去。當最后一個齒鴉部落的人逃走,剩下的都瀕死或已死在冰上,石拳就賜給了我現在的名字,”
“你這輩子是學不會講故事了,小子,”奧拉爾說。“少說了一半的事。一點也不懂制造氣氛。”
“不像你,老家伙,”哈拉說。“我敢發誓你的故事每講出來一次都比上一次更離譜。”
“我給你講過我關于熊的故事嗎,小鬼?”奧拉爾擠了擠眼睛問向西格瓦。
“別,”哈拉一邊說一邊對那位霜衛老前輩抬起一根手指。“我可不想再聽一遍了。”
“那下次吧,”奧拉爾無奈地聳聳肩。“不過,齒鴉的人在這小伙身上插了至少十多支箭。當時你,多少,十四冬?他當時就已經是個大個子了。雖然還沒長成現在這個大塊頭,但依然很壯。他盾牌上插了四支箭,一條腿上中了兩支,一條小臂上橫穿過一支。胸口上兩支,肩膀上一支,后背上還有更多。但他一直堅持打到最后,像一頭被卡住的厄紐克尥蹶子一樣。他打趴了三個齒鴉的人,然后又中了一箭,丟掉了手中的劍。但他沒有停下。他從自己身上拔出來一支箭,用這只箭又殺了兩個齒鴉!這鳥蛋是我見過最樂呵的事了!純冰裔。足以讓賽瑞爾達本尊感到驕傲。”
“無畏之母,”哈拉立刻說出口,同時抓住賽瑞爾達的蒼白護身符,它和阿瓦羅薩、麗桑卓的護符一起掛在她脖子上。
“無畏之母,”西格瓦也低聲念到。他的臉頰發燙,低下了頭,奧拉爾的贊美之詞讓他感到不自在。
“你的幽默感真奇怪,石拳。”哈拉說著站了起來。“來吧。該繼續了。”
“抱歉我剛才摔了,”西格瓦說,他也站起來準備迎接下一段攀爬。“我在此立誓,我不會再讓二位失望。”
“如果你摔了,那是三姐妹的意志,”哈拉說。“如果你摔了還把我們一起帶下去,那這也是我們的命運。你的誓言無關緊要。”
她從他身旁經過,視線搜尋著最佳的出發點。奧拉爾笑著在西格瓦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沒事兒,小鬼,”他說。“最強的冰裔也有失足的時候,如果這就是最險的難關,我們就要跪拜感謝三姐妹了。”
他們繼續降入深淵,逼人的寒風一如既往地用嚎哭追趕他們。
它的出現就像霧中的鬼魂。上一刻他們下方還什么都沒有,下一刻它就出現了。
失落之橋。
從遠處看,橋上似乎長滿了某種貪婪的野草或者荊棘。但這是無稽之談,顯然,沒有任何生命能在這深淵中生長繁衍,這里的寒冷似乎是從下向上照射出來的。
不,這野草模樣的東西絕非平日見到的植物生命。這是生命的反面。西格瓦感到肚子里一陣抽搐,他咽了一下口水,胃里的東西似乎在往上返。曾經下到過這里的集會所成員給西格瓦講述過關于這里的爐邊故事,但即便有所準備,這番景象依然令人不安。
他跳下了最后十尺距離,蹲伏著陸。他的肌肉因勞累而燒灼,他的雙手由于緊握冰鎬而扭曲成爪子模樣。雖然他筋疲力盡,但還是警惕地盯著周圍,幾乎不敢喘氣,不敢眨眼。
“什么也別碰,”哈拉警告他。
“如果我碰了什么東西,那也是三姐妹的意志,對吧?”奧拉爾說。面對這位老戰士的打趣,西格瓦沒法升起笑意。
哈拉轉過身,搖了搖頭。“喘口氣。這是最后一座橋了。到最下面之前不會再停下——下一段是最長的一段。愿三姐妹注視我們。”
西格瓦卸下了多余的負擔,走到橋中間,恐懼而又驚奇地凝望四周。這里的風已經不再猛烈,伴著哨鳴吹過奇怪的石頭結構,它們如同扭曲的柵欄環繞在橋的周圍。
他難以揣測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東西,但即便只是看著,也讓他感到難受。
巨大的拱形巖石環繞在橋的上方,就如同一柱巖漿越過橋的全長,然后突然在半空中凝固。
他當然知道這座橋的歷史。被囚禁在下面的東西很久之前就開始嘗試逃離它的監牢,而那個時候三姐妹的時代早已過去。
在這里,霜衛的人曾對抗過那黑暗,在這里,他們死去。每一個人的死亡,都讓棲于下之物獲得成長。它吃進死者的尸體,將其吸收、轉化、成為爆發生長的燃料。這就是它的本性。或許它已經沉睡了數千年,看上去死氣沉沉、毫無生機,但只要一滴血就能讓它突然活起來,展露暴虐本性。
西格瓦正在看著的東西,那些外形奇怪、令人反胃的環形拱石和畸形碎屑的混合物,都是棲于下之物生長的路徑,它從一個霜衛尸體跳向另一個霜衛尸體,占據他們的全部。
它吃進去的物質,生出了別的東西。
西格瓦的頭腦中有一種不安的、令人瘋狂的壓力,似乎是從下方散發來的壓力。他用指節按壓太陽穴,想要緩解這頭痛。
毫無征兆地,一段早已被遺忘的回憶涌了上來,如同山洞中飛出的蝙蝠群。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個時候他還沒被霜衛部族收納。他想起了自己部族的冰拱門,還有流線型的三桅帆船,立在銳利的刀鋒之上,飛馳于冰封的水面。他想起了那一夜他們的船來到宏偉塔尖面前。帶著黑色頭盔的霜衛戰士等在那里。西格瓦和他部落里另外六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被挑了出來。這是莫大的光榮。而他就在那里,迎著午夜的陽光,看著他的部落駕船離開。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家人。
他被帶到了主堡,并在那里接受考驗,被迫參與血腥殘忍的試煉。與他來自同一部族的其他孩子一個接一個熄滅了,最后只剩他獨自一人。
到那個時候,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的部族。他已經有了新的家。新的信仰。
他是霜衛。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一個激靈拉回到了現實。他正坐在地上,背靠碎裂的著遠古守衛石像。他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坐下的。奧拉爾正在彎腰看著他。
“別睡,”那位老戰士說。“噩夢,這里只有噩夢。”
西格瓦爬了起來。他已經許多年都沒想起過自己的舊部族了。夢境的殘影逐漸褪下,但西格瓦依然感到深深的不安。
“時間到了,”哈拉說。
于是他們開始最后一段下降。他們下方什么也沒有,只有瘋狂、寒冷、黑暗和絕望。
棲于下之物在等待,它已等待千年。
他們降得越低,冰壁就變得越暗。黑色的脈絡爬在其中,向上伸出魔爪。一陣模糊的噼啪聲從他們四周傳來,似乎在刮擦著西格瓦的腦仁。他看不到任何移動跡象,但在他的想象中,這聲音來自冰面下的黑色條索,它們在努力逃離這詛咒的深坑,爬向地表。
西格瓦想要把這聲音趕出腦海,開始默念禱詞,同時專注于每一次踢趾刺和鑿冰鎬
這里的冰面開始變得不那么光滑,遍布難以翻越的凸起和凹陷。有的時候,三人不得不只靠冰鎬攀援,雙腳只能懸在無底的深淵上。有兩次,他們都不得不停下,找不到繼續下降的路線,后來他們不得不兩次原路返回,直到最后哈拉決定開辟新路。
冰霧將他們緊緊包圍,濃重而又充滿壓迫感,讓西格瓦已經無法看到下面的同伴們。這里的霧也阻隔了一切聲音,除了那個不絕于耳的、令人喪心的刮擦聲。
終于,堅冰的地面出現了,唐突地打斷了霧氣,讓西格瓦著實驚訝了一番。哈拉和奧拉爾在下面等著他,已經卸下了行囊、繩索和冰鎬。這里的寂靜令人無法忍耐。甚至就連冰中的噼啪聲也停了下來。
“我們到底了?”西格瓦低聲說。他抖下了自己的裝備,吐出的氣息立刻也化成了霧。
“我們只下到這里,”奧拉爾低聲說。“但深淵還要更深。”
年長的霜衛帶著他前進了兩步,指向下方。他們前方就是絕壁,西格瓦看到前方的冰面消失了,下面依然深不見底。
“有多深?”他悄悄說。
“沒人知道。可能一直深到世界的中心,可能還要更深。可能通向棲于下之物所存在的領域。”
西格瓦將一只腳的趾刺踢進腳下的冰面。“我們差點就偏離了這里。只要再往哪個方向偏三十尺,我們就將永遠爬不到底。”
“含冰魄不會引錯路的,”奧拉爾說著,把一只手放在西格瓦的后背,帶他來到哈拉旁邊。
西格瓦半跪在地,隔著手套摸向冰面。這刺骨的冰冷穿透了層層織物,刺痛了他的手。這不是單純的寒冷,冰面在發散著力量。
“這些全是……臻冰?”他悄悄說道,眼中閃爍著敬畏。
“全是,”哈拉說。“只有少數被選中的人見到過。獨眼真的在注視你,半筒箭。注視著我們。我們是受到賜福的人。”
臻冰是霜衛信仰的一部分,他們將臻冰奉為三姐妹的神圣恩賜。蘊含了遠古元素力量的臻冰比鋼鐵還硬,而且永不消融,即使放在最熱的熔爐中也依然寒氣逼人。哪怕只是一部分由臻冰打造的武器,比如奧拉爾的戰錘雷霆之子,或者哈拉的雙斧血牙和血爪——都是持有者的榮譽和宗教上的重大意義。打造臻冰武器的技法早已失傳,現存于世的臻冰武器全都是神圣的遺物,無一不傳承自久遠的冰裔英雄。西格瓦祈禱有朝一日他也能獲得資格持有這樣尊貴的圣物,但目前,他的掌半短劍就夠了。這把劍鍛造于冰封廢土以外的遠方,無論從任何尺度衡量都是一把好武器,也從來沒有辜負過他。
“我們快到了,感謝三姐妹。”哈拉說。“走。”
他們沿著峽谷大步慢跑,像狼群一樣,由哈拉帶頭。
雖然西格瓦一生都活在荒涼的凍土上,但這里的溫度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即使隔著許多層毛皮衣物,他也還是感到徹骨的冷,每一次呼吸都伴著疼痛。他暴露在外的面部很快就包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每次眨眼都有冰削破碎。奧拉爾的胡子全都凍住了,如果碰到什么東西就會立刻折斷。霜氣順著他們的靴子向上蔓延,他們腳底的冰在全力挽留他們,每一步充滿艱辛。
只有冰裔能在這里活下去。話雖如此,西格瓦并不確定自己能在這里堅持多久。一小時?努努力兩小時?再久一些就不可能了。
哈拉帶著他們保持前行。停下腳步就等于死。
他們終于來到了裂口變窄的地方,寬度只夠他們一個一個通過。
哈拉最先進去,奧拉爾示意西格瓦跟在她后面。
“不要盯著它一直看,”奧拉爾警告他。“不是什么能入眼的好東西。”
“你說的是……?”西格瓦問。
奧拉爾只是搖了搖頭,不再細說。西格瓦鉆進窄縫,揣度著那位老戰士的意思。
裂縫十分狹窄,他的體型比哈拉寬厚許多。他從縫隙之間勉強擠過去,臻冰灼得發燙。他敢肯定自己冷徹的骨架只需要隨便錘一下就能粉碎,但他繼續前進,一寸一寸向里面蹭,最后終于穿了過來。
狹縫的另一側是一個龐大的碗底一樣的洞穴。此處腳下的冰面逐漸從渾濁變得透明。洞穴中心的冰底是完美的平面,如同一面黑鏡。洞穴中心是一片平整開闊的空場,周圍立著一圈巨大突兀的臻冰。看上去像是立柱一般,沿著圓形分布于中間的空地,讓整座山洞有一種失落之神的莊嚴感。冰柱共有九根,西格瓦過了一陣突然意識到這個數字所代表的意義。
“九尊之廳,”他以崇敬的口吻說。
他當然知道九尊。它們類似于巨大的枷鎖,束縛著棲于下之物,據說制造它們的魔法早已失落。有人說是雪人族制作了九尊,但西格瓦早已不再是聽信這種童話的年紀。
他知道,他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我們貼邊走,繞中心圈外圍,”哈拉看到奧拉爾也轉過了狹縫,對他們說。“不要靠近冰底的中心,不要看下面。”
西格瓦知道這是給自己的善意忠告,他點了點頭。
“九尊的每一尊都要檢查。我從這里,走這邊,”哈拉一邊說一邊示意了最近的冰柱,然后指了指它右面。“石拳,你從那里開始,走那邊。孩子交給你了。”
換成是任何其他時候,西格瓦聽到自己被稱為孩子甚至還被人照看一定會怒發沖冠。他曾在最深的冬日面對成群的巨魔狂戰士面不改色心中狂喜——但此刻,他非常感激能夠留在奧拉爾身邊。一種可觸碰到的緊張感懸在空氣中,就像在電閃之后等待雷鳴的脅迫感。
他們向最近的冰柱走去,西格瓦刻意保持自己的視線向上。曾經,這里可能是一個封閉的洞穴,但頂部在很久之前坍塌了。西格瓦感覺洞頂的坍塌是因為某個龐然大物被從上面扔了下來。
他不敢向下看,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能從眼角的余光看到下面的暗影。它在拉扯他,似乎在牽引他的注意力……
“別看,”奧拉爾嘶聲說道,可能他也感到了同樣的拉力。
哈拉已經到達第一塊巨冰,開始慢慢環繞它,仔細審視。奧拉爾和西格瓦接近了第二塊。
“我們要看什么?”西格瓦低聲問,努力不讓自己的實現游移到冰底的中央。
“任何變化,”奧拉爾說。
靠近后,西格瓦可以看到臻冰柱里面封著黑暗的條索。“我們怎么知道有什么變了?”他小聲嘀咕道。
奧拉爾一開始并沒有回答,他瞇縫起雙眼仔細掃視冰尖柱的各面。最后他發出一聲咕噥,用手指著上面。“冰上刻有符文,很久以前,棲于下之物剛剛被放逐的時候。看到這里了嗎?”
西格瓦走近一步,看到了一條條細線刻在冰柱表面,構成了符文的字跡。“說明了什么?”他問。
“說明冰沒有融化。來吧,去看下一個。”
他們出發了,緊靠在山洞的左壁,繞開中間的開闊場地。
西格瓦永遠都無法說清楚接下來發生了什么。他記得自己一直在緊緊跟著奧拉爾,向著下一根冰柱前進。他記得自己腦中升起一股厚重的壓力,然后感到自己余光里有東西在動。寂靜的重量壓了上來,壓得他喘不過氣,然后一切似乎都變得模糊了,似乎自己周圍突然騰起了濃霧,阻隔了一切感官。
然后他發現自己正站在冰底的中央,向下凝望。
一只龐大的獨眼回望著他,一眨不眨。
西格瓦的靈魂在退縮,他的內心在尖叫,但他自己卻無法轉移目光,完全奴役于那只巨大、攝魄、沒有雙瞼的獨眼。
大概有二十尺的堅冰隔在他和那個黑影巨獸之間,這距離還不夠近。想看清楚并不可能,但西格瓦卻感覺到那只巨眼的周圍環繞著黑暗、卷曲、觸手般的肢體。任何游蕩在冰蓋之下海底深淵中的大海怪都在它面前相形見絀。這么大尺寸的生物根本不可能存在。
它并不是死的。在那凝視之中藏著生命,以及浩瀚的、不可獲知的智慧。
它看到了他。它的凝視滲入了他,穿透了他,他感覺自己的理智開始抽絲,就像一輪線軸被拋進黑夜。西格瓦感覺肚子里擰成一團,他視野的邊緣開始被黑影包圍,蠕動著、蜿蜒著,似乎是要——
一只手拽住了他的后衣領,把他向后拖。他腳步踉蹌,靴子在冰面上胡亂蹬踏,被人拽除了中心圈,又被毫不客氣地仍在外側的冰上。他爬了起來,腦海中依然游蕩者陰影和卷曲的形狀。
昏暗中,西格瓦認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奧拉爾,正在用一只拳頭緊緊抓著他的毛皮外衣。哈拉跪在旁邊,驚惶地祈禱著。
翻滾的黑影依然在他眼角游動,他感覺自己頭昏腦脹,似乎灌進了令人窒息的濃霧。他極不明智地將目光再次移向冰底的中央,回到剛才的——
奧拉爾一記老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凌厲地將他的頭打了回去。“別。看。它。”
西格瓦眨了眨眼,他的頭腦清醒了一些,然后他點了點頭。
“哈拉,他不夠強壯,”奧拉爾說道,依然緊握著拳頭。此刻他眼神中的幽默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凜冽、無情的冷酷。“應該讓他回去。”
“不!”西格瓦說。“我……我沒事。”
“應該讓他回去,”奧拉爾重復了一遍看向了哈拉。她結束了匆忙的禱告,然后爬了起來,懷疑地打量起西格瓦。
“我沒事。我能堅持下去。”他向二人保證。
“如果他再次動搖,就殺了他。”哈拉說。“去。檢查冰柱。”
她走向了下一根,碎冰在她腳下吱嘎作響。
“可別逼我,”奧拉爾對著西格瓦低吼。“我可不想背著你的尸體上去。”
這下面不允許留尸體,因為擔心被用來引發棲于下之物的生長。無論情況好壞,向上返回的攀爬都無比艱難,西格瓦無法想象一個人如何背著尸體爬回去。
而奧拉爾前幾次都是背著兩具尸體爬上來的,想到這,他對這位老戰士的崇敬又加了一倍。
“我不看,”西格瓦立下誓言,他的雙眼始終盯著奧拉爾。“走吧。”
奧拉爾咕噥了一聲,然后示意西格瓦走在前面。
他們幾乎一下就找到了下一根柱子上的符文。“這里,”奧拉爾用手指了一下。
這個印記的邊緣十分銳利,看上去就像是前一個小時剛刻上去的,而不是幾千年前。這是好事。這意味著這么久以來它一點都沒有融化。
“這個歸你,”奧拉爾說,他們接近了下一根大冰柱,以尖銳的角度支出冰面。“我去檢查下一個。別讓我失望,小子。”
西格瓦點了點頭,老戰士把他自己留在了冰柱旁邊。它幾乎是全黑的,他看向冰柱的同時,視野邊緣的黑影似乎又回來了,看上去就像是有東西在冰里面游動。
他晃了晃頭,繞著冰柱走,上下掃視著,尋找符文的痕跡,但卻沒有找到。每個立面都是完全平整的。他皺起眉頭,開始環繞第二圈,這次放慢了腳步。
依然沒找到任何東西。
他瞥向其他兩人,他看到哈拉和奧拉爾已經幾乎遇上了,他們只差最后兩根冰柱了。
“拜托,”他對自己說,用力眨了眨眼。“專心。”
他環繞第三圈。依然什么都沒有。
哈拉和奧拉爾現在已經向他走來,他們的表情十分嚴峻。當他再度抬頭看向冰柱的時候,他十分確定自己看到了一滴水珠沿著邊緣淌下來……但這根本不可能。他瞇縫起眼睛,上身前傾。
貼近以后,他可以看到冰柱的表面掛著一層光滑的濕氣。這根冰柱的棱角沒有其他冰柱那樣分明,更加圓潤柔和。他很驚訝自己為什么這么晚才發現。但他依然沒有警醒,即便他已經看到黑冰之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一種非自然的冷靜被灌注到他體內。
他隱隱約約聽到身后有人喊叫,但他幾乎無法辨認。這聲音被阻隔了,似乎來自很遙遠的遠處。他沒有在意。唯一需要關心的是他面前冰中的黑暗。它在召喚他,示意他,催促他靠近些。這黑影已經不再徘徊于他視野的邊緣,現在它已占據他的全部視線。他伸出手去碰——
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是哈拉。他被推到后面,撞上十尺開外的冰面。
恐懼之中,他認出了冰柱內搖擺的黑暗,正在掙扎著向外逃。它從里面猛戳,極力想要突破自己的監牢。他意識到,它一直企圖觸碰他。
哈拉閉上雙眼,一只手伸到冰面的薄弱點上方,這也是黑暗襲擊的點。她另一只手緊握著麗桑卓的護符。她厲聲誦出一句信仰的警句,然后她伸出去的那只手開始發出冷光。新的冰晶開始凝結在柱子表面。
這肯定不夠。哈拉祈禱結出的不是臻冰。已經沒人能夠創造臻冰了。
冰晶表面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縫,里面的黑暗用翻倍的力量攻擊著。閉上雙眼的哈拉并沒有看到裂縫,而西格瓦距離太遠,即便他已騰起來拔出刀也已經來不及。
奧拉爾突然出現在哈拉的身旁,雙手緊握雷霆之子。那一瞬,黑暗突破了冰柱的表面,以閃電般的速度射向哈拉。而奧拉爾用肩膀將她頂開。
他用戰錘將那條黑暗觸手砸的粉碎,發出一聲震撼的碎裂聲。但觸手不止一條——又有三條從裂口鉆了出來。
“石拳!”西格瓦驚叫道。他向前猛地沖,但他太慢了。他們都太慢了。
奧拉爾笨拙地后撤,一記雷霆之子橫掃擊飛了一條觸手,但卻沒能阻止另外兩條。它們貪婪地刺進他的血肉,一條穿透了他左肩的肌肉,另一條扎進他的側頸,咬到了深處。
奧拉爾·石拳的肌肉泛起漣漪,那對異界的觸須蠕動著鉆進了他的身體。他的血管變成了黑色,與慘白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隨后他跪倒在地。西格瓦想要抓住他,但哈拉將他拉了回來。
“不!”她大喊道。“它會連你一同奪走的。”
奧拉爾用他最后的力氣將雷霆之子扔向他們,旋轉著翻滾在冰面上。“走!”他喘息著說。“傳……信……給主堡!”
“拿走錘子!”哈拉向西格瓦大喊道。
“我們不能把他留在——”
“已經太晚了。他已經沒了。”
西格瓦無力地看著奧拉爾被吞食。這位霜衛戰士渾身抖動,他身上大部分皮膚都變成了恐怖的黑紫色澤,就像是渾身的淤青。十多根觸手刺穿了他,將他與冰柱內的黑暗相連。
“拿走錘子,半筒箭!”哈拉又喊了一遍。
西格瓦收刀入鞘,拾起了雷霆之子,承受著它帶來的疼痛。他抽了一口氣,這股寒冷迅速沿著他的雙手直逼心臟,幾乎使其停止了跳動,但他沒有抗拒。他擁抱這寒冷,與之結為一體。
一個鬼祟的身影,如昆蟲般帶著棘突分成節肢,開始從奧拉爾的肉身上散開。它逐漸變硬,如同熔巖漸漸冷卻。邪魅的紫光開始在他體內脈動,似乎是第二顆心臟的跳動,向他的血肉散發著紫光。
西格瓦感到一陣恐怖的厭惡,他意識到有東西正在奧拉爾體內生長。
伴著一聲痛苦的喊叫,哈拉扔出了血爪,短柄斧在空中旋轉,不偏不倚地擊中了奧拉爾的眉心,讓他當場斃命。這是對他的仁慈,但一位霜衛部族的傳奇人物竟死得如此卑微,令西格瓦感到悲哀。
冰晶立刻在奧拉爾的尸體上凝結,以血爪為起點向下延伸。脆響的白霜很快包裹住他的頭顱、胸膛和雙臂。臻冰的力量似乎阻止了吞食,一條條觸手也開始變得緩慢遲鈍,他體內的紫光熄滅了。
“停下了嗎?”西格瓦小聲問。
“或許暫時是。”
“你的斧子?”
“留在這,”哈拉迅速說道。“三姐妹賜福,希望它能控制住棲于下之物,但誰也不知道能有多久。我們必須走了。抓緊。”
西格瓦沒有反駁。他開始小心翼翼地繞外圍走,但哈拉攔住了他。
“太慢了,”她厲聲說。“從中間穿過去。上!”
西格瓦僵在原地,他不想踏上中間那片冰底,但哈拉先跑了起來,他不情愿地邁出了第一步。他專心保持目光抬起,跟在她身后,最初還小心翼翼,隨后便開始加速。他隨時都準備好感受到來自腳下的動向,因為那被困在冰中的可怕巨獸已經從無盡的沉睡中醒來。
他可以感受到它的惡毒力量正在擺弄自己,拉扯他的意識,就像觸手一樣。它正在注視他——那只巨大的、無瞼的、一眨不眨的獨眼正從下面看透他。向下看的沖動太強大了。西格瓦使勁握住雷霆之子,在冰冷的疼痛中咬緊牙關。
他始終都將視線鎖定在哈拉身上,在喘息中背誦著禱詞。“不要拒絕疼痛,因為疼痛即是生命,缺失了疼痛意味著死亡。品味它的撫慰。接受它。”即使在腳下踉蹌的時候,他也始終抗拒著向下看。每一步都充滿艱辛,就像奔跑在雪丘之上。他能感覺到獨眼看透他,暗示他,召喚他。他用更大聲音喊出祈福,趕走獨眼。
然后他已經到了對面,在身上的重壓減輕的同時大口吸氣。哈拉也在那里,催促他繼續前進。她推著他向前走,那道狹縫是他們的出口。
在他鉆進去之前,西格瓦回頭瞥了一眼。
他看到的是奧拉爾尸骨下的那道紫光嗎?他沒時間確認,哈拉急忙地向前推。“走,走,”她說道。
沒時間讓他小心翼翼地穩步通過。西格瓦用力向前擠,生硬地與冰壁摩擦,毫不在意疼痛。到了另一側,二人沿著裂谷飛奔,沖回到他們從冰墻降下來的位置。
“我們……必須……警告主堡!”哈拉一邊跑一邊吼道。“九尊……已經被破了。禁錮著……棲于下之物……的鐵鏈……已經松動。所有其他地點……都必須檢查!冰牢必須……重構!”
他們找到了扔在那里的攀冰工具,喘著粗氣。
“我們不留下來與它一戰嗎?”西格瓦在喘息的間歇問道。
“監視者要想醒來……需要等所有冰柱都被突破,”哈拉說。“血爪應該能擋住次級的生物。”
“如果擋不住呢?”
“那我們就殺了它,”哈拉說。“但消息必須傳到主堡。我們之中至少需要有一人回去。把你不需要的都扔下。”
雖然有些不情愿,但西格瓦還是從肩膀上卸下了盾牌,把它靠在冰壁旁。入鞘的短劍也和它放在了一起,然后哈拉幫他把雷霆之子栓在后背上。他們連在同一根繩索上,折開冰鎬,開始漫長的返程。
而在這一切的同時,他始終感覺得到冰面一下的那只巨眼,正在向上張望。
那個曾經名為奧拉爾·石拳的驅殼裂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口子,一只蒼白的東西癱軟地爬出來,帶出團團粘液,拖著分節的肢體。
它搖搖晃晃地翻到正面,用匕首長的爪子抓著冰面。身后漸漸展開一條鋒利的尾巴,然后它抬起了頭,漆黑的尖牙和突出的脊背,在心臟的位置透出淡紫色的光。一塊塊輕軟的外骨骼將那顆心臟包裹保護起來,然后開始硬化。
它的顏色慘白,不具光澤,但它的外皮迅速硬化,似乎是與空氣發生了反應。這生物的雙眼猛然睜開,觀察這個剛剛誕下自己的世界——十二只針孔樣的眼睛散發著溫熱的紫光,聚集在三個不同的位置。
它高高抬起頭,撕破喉嚨發出了新生的第一聲尖叫。
哈拉和西格瓦已經爬到距離失落之橋一半的距離,這時那一聲非人的喊叫傳到了他們耳中。這聲音在他們身邊的濃霧中回蕩。不可能分辨出聲音的方向,也無法估算距離。
“加快速度,”哈拉只說了這一句,然后二人提高了頻率,為了速度舍棄了安全。他們的冰鎬狂亂地鑿進冰壁,每一次踢趾刺都深深嵌入,然后用力向上蹬。西格瓦不斷向下看,隨時準備迎接某種無名的恐懼出現在深谷下方。
然后就在失落之橋的影子顯露在濃霧上方的同時,它也出現了。
“含冰魄,”他嘶聲喊道,哈拉向下看了一眼。
“快走!”她大叫著,目光凝重。
他們拼命向上爬。如果那個……東西在他們到達橋面之前追上他們,將對他們十分不利。西格瓦又向下看了一眼,那個生物正在向他們飛奔而來。它蜿蜒的動作中帶著歹意,許多只長著利刃的肢體急速地刺入冰壁。三簇發光的眼睛冒著火,然后它怪叫了一聲,聽上去如同鋼鐵之間的刮擦,上下顎重重咬合在一起。
哈拉首先上了橋。回身用鐵鉗般的手握住西格瓦,將他提了上來。當他站穩后,她已經解開了繩索,拿好了血牙。另一只手里,哈拉拿著的是一把冰鎬。這是血爪的拙劣替代,但現在已無挑剔的余地。
西格瓦也扔下冰鎬,要解下后背的雷霆之子,但哈拉阻止了他。“別,”她說。“你繼續爬。”
“我將與你并肩——”他話音未落,她就用兇狠的眼神打斷了他。
“你給我爬上去,半筒箭,”她一邊說著,一邊用血牙指著他。“沒得商量。”
“但——”
“沒得商量!”她厲聲說道。“爬上去。把消息送到主堡!”
“但我才應該——”
“走!”她咆哮道,暴烈的怒氣讓西格瓦退了一步。“走,半筒箭,”她放低了聲音。“如果三姐妹有靈,我將很快追上你。”
極不情愿地,他撿起冰鎬,開始向上爬,而哈拉則雙膝跪地開始祈禱,閉上了雙眼。
他爬上三十尺左右的時候,那個生物翻過了橋沿。它抬頭向上看,三簇眼睛鎖在西格瓦身上,繼續開始追趕。
“在這呢,你個丑八怪!”哈拉沖它大喊,起身面對它。“到我這來,讓我狠狠揍趴你,以三姐妹的意志。”
西格瓦只能繼續看著,無能為力。那個生物的注意力移向哈拉,以超出常理的速度向她撲過去。
她翻滾躲過它鐮刀樣的揮砍,它的爪子在她上方幾寸遠的地方劃破了空氣。她起身的同時用血牙深深切進它的側身,打出一團冒著熱氣的內臟,還有一聲凄厲的尖叫。然后她又用冰鎬連打了第二下,但是卻從它厚重的外殼上輕易彈開。
她靈活地跳開,轉身躲出了那只怪物的揮砍范圍。
哈拉又攻擊了兩次,砍掉了一條肢體,還在它腦袋側面開了個深深的口子,但它的速度不講道理。就在哈拉的斧子反手回擊的同時,它向前猛沖并用一只尖銳的肢體刺中了她的前臂,她痛得抽了一口氣,血牙也從手中掉落。
她走投無路地用冰鎬劈向怪獸的臉,但只是戳瞎了它幾只眼睛。她的手臂依然還被刺穿。她已無法脫身。
西格瓦一聲咆哮從冰壁上拔出冰鎬,然后將自己推下墻。他下落了三十尺的距離,然后落在橋面上,屈膝緩沖,伸出手保持平衡,正好落在哈拉身邊。冰封的石板在他的沖擊下開裂,他重重地翻滾一圈,肺里的空氣被擠了出去。
當那只生物將注意力轉向他的時候,他已經把雷霆之子握在手中了。它想要抽回插在哈拉身上的爪子,但她死死抓住它,讓它拼命掙扎卻無法掙脫。
“打!半筒箭!”
它的巨口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大張,露出一排排鋸齒狀的尖牙和獠牙,同時發出不羈的尖叫,而西格瓦則用雷霆之子掄出致命一擊。
巨大的錘頭正好砸在它的頭上,砸爛了一半,飛濺了一地,發出了雷霆般的冷峻炸裂聲。那只充滿憎恨的怪獸擊打著橋邊的欄桿,試圖站起來,但卻像個醉漢一樣搖搖晃晃,它心臟處的紫光開始忽明忽暗。
西格瓦大吼一聲,再次沖擊試圖恢復姿態的怪物。它發出嘶嘶的叫聲,但面對他的下一次攻擊無能為力。這一次雷霆之子砸在它的胸口正中,碾碎了它的外骨骼,擊垮了心臟周圍的保護腔。那只怪獸滑到橋的邊緣,狂亂地揮舞肢體,隨后那顆心臟暗淡了下去,徹底死掉了。
然后它被濃霧吞沒了,設么都沒剩下。
“真是夠……莽撞的……”哈拉說。他躺倒在地,她負傷的手臂無力地掛在身旁。她的膚色慘白——比平時更慘白——她的眼神黯淡無光。
“或許這是三姐妹的意志,”西格瓦答道,走到她身邊,跪在她身旁。
“或許吧,”她承認了,微弱地露出笑容。
西格瓦用匕首割開了哈拉負傷手臂上的袖子。傷口周圍的血肉已經變黑,還冒著氣。黑暗已經開始爬進她的血管。他們兩個都知道如果這黑暗繼續擴散的話,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用血牙吧,”哈拉說。她的聲音中沒有一絲恐懼。“別手軟。”她補充道,同時用手點了點胸口正中央。
西格瓦拿起了血牙,掂量著它的重量。它的握柄散發出寒冰,包住了他的手,但他并沒注意到。
“它還沒擴散到手臂以上。”他說。“它應該還沒……”
哈拉抬起眼睛盯著他,眼眸清澈無比、無所畏懼。然后她點了點頭。
“動手,”她說。
三天的時間,西格瓦一直在攀爬。
這三天里,他一直感覺得到一只毒眼在深淵中注視他。
他在那凝視中感受到一股貪婪,蠶食著他,消耗著他的意志力,但他繼續向上爬。
忍耐,不抱怨。冰從不乞求仁慈,也不給與仁慈。我當如冰。
雖然那個遠古生物的饑餓清晰得可以摸到,但西格瓦意識到,這種饑餓下并沒有真正的情感。它并不因自己的命運而感到憤怒,或者憎惡,或者怨恨。它是冷漠的、不在乎的、不可知的……而且極富耐心。某種程度上,這讓它顯得更加可怕。
它也并非獨一無二。西格瓦不知道還有多少監視者被困在嚎哭深淵底下,但他向上爬的時候,能感受到其他的凝視投在他身上,跟隨者他的進展。
最后,他終于把自己拖上了悲傷之橋。此刻,當他爬到大裂谷頂端的時候,他才終于擺脫了它們的凝視。
哈拉·含冰魄被繩子捆在他背后。她的雙眼緊閉,呼吸淺緩,但她活了下來。她的左臂從肩膀往下沒有了,但她的衣袖上沒有血跡——血牙的臻冰核心很好地封住了傷口。帶著她攀爬非常消耗體力,讓這次艱難的攀爬更加辛苦,但這是他的職責使命,所以他毫無怨言地完成了。
他只是暫停了幾秒鐘喘了口氣,西格瓦邁開重重的步伐走過石橋,走向主堡。感覺他此行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路的前方被一場冰風暴遮住,他甚至無法看清十幾碼以外的東西。當高聳的城墻從風暴中顯露出來,他看到了一個人影正在等他。
洛拉卡·岔舌,守護者的霜父,正倚著他的法杖矗立著。西格瓦看著法杖頂端的黑尖,停在大門前,看到祭司脖子前掛著的冰柱,意識到了什么。
他不安地看著這二人。現在,他可以確定他們從哪里回來。
“你們的同胞之中之后很少數能夠瞥見下方的黑暗,正如我們當年,”老祭司說。“你對信仰的理解已經加深,但依然還有許多要學習的東西。”
西格瓦點了點頭,深表認同。岔舌的凝視隨后定在哈拉身上,她不省人事地捆在西格瓦背后,然后老祭司又看向他的身后,尋找著什么。
“石拳呢?”他問道,而西格瓦只是搖了搖頭。他疲憊得不愿多說。“我們生于冰,歸于冰,”冰霜祭司說著,懷著敬意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消融了,”西格瓦費力地說出口。“九尊之一。有東西出現了。”
“監視者的悸動……”祭司吐出一口涼氣,雙眼瞪圓——可能是因為敬畏,可能是因為恐懼。
西格瓦輕輕點點頭,他的呼吸極不均勻,他非凡的力量隨時可能撐不下去。
“我們的女族長大人,冰與暗夫人,必須得知此信。”祭司說。主堡的大門開始打開,里面的暗影在向他招手致意。“來吧,冰裔。我們必須為接下來的事做好準備。”
奧恩的失落傳說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位被人遺忘的神明。這些故事是我的祖母告訴我的,但她也沒見過這位遺落的神。甚至是她的祖母、祖母的祖母……往上數哪怕一千次,都沒有人見過。人們只有在噼啪的火堆和烤魚做的晚餐旁才會講起他的傳說。要是我們追溯到更久遠的祖先,這些傳說就會變得真實起來。”
孩子們疲憊的臉稍稍抬高了一些。他們的頰邊火光閃爍,但眼中卻盤桓著痛苦。
“神們就在我們身邊,在天空中,在泥土里,在群星的面紗背后。我們只要循著他們的喜好,將他們的存在納入我們的心靈和言行之中。比方說,在海上,你的眼珠子都會被凍成石頭。沒錯,就這么冷!可如果水手們搓著臉上的肥肉,心里想著海豹修女——噢她的真名也已經沒人記得了,那這些水手就不會被冰冷的海風凍僵了。”
“還有一些神,比如沃利貝爾,不愿意讓自己的傳說輕易地消散,所以仍然在世界上徘徊著。他要求著人們送上犧牲,并強迫他們服從自己,熊人族都是這樣的……”
他們都聽過那些半熊惡人的故事。孩子們被嚇得縮在一起,又靠近了火堆一點。
“啊,小家伙們。我們可以之后再聊聊那頭披著熊皮的風暴使者,關于他的事情還是少說為妙。”
就像祖母說過的,只要他們靠近了火光,他們就會對你言聽計從了。
“而現在,我要說的故事是最初誕生的神靈……”
I:大地成形
奧恩是他的兄弟姐妹們中最早誕生的。他急吼吼地跳進這個世界,渴望著活動活動筋骨。但這可沒那么容易。樹木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隨便一碰就會折斷。冰山被他一摸就會融化,匆匆流進海里。
他沮喪地一拳砸在山上,山峰卻沒有崩塌。奧恩很高興,所以他開始拿整塊大地當作和自己搏擊的好伙伴。
奧恩和大地搏斗著,又砸又抓,最終便有了我們今天所說的弗雷爾卓德。他從平地上用頭槌撞出山巒,又鑿下深深的山谷。當他終于覺得累了,他向大地表示敬意,感謝這么一場充滿榮耀的較量。作為答謝,大地上出現了一個火坑,顯出了自己的核心。奧恩非常驕傲,因為他覺得這火坑恰恰就是自己的寫照:一頭烈火般暴躁的公羊。大地認可了奧恩的本事,所以向他揭露了自己的秘密,賜予了他初火的力量。因為火是主宰一切變化的關鍵。
他看著大地上一派搏斗后的景象點了點頭。這就成了。之后,奧恩就開始著手打造起了各式各樣的工具和武器。
天上落下了一片輕飄飄的雪,如果我的祖先們看到了這一刻,應該會露出微笑吧。溫柔的雪花飄落在孩子們的毛皮帽子上,他們一個個都吐出了舌頭。
“你們知道弗雷爾卓德曾經是不下雪的嗎?”我問他們。孩子們困惑地看著我。“沒錯。我們所在的這塊大陸從來都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但在古時候,大地上只有干澀冰冷的風,沒有一絲烏云……”
II:雪的起源
在萬里無云的寒冷古代,奧恩用最好的木料建起了自己的房子。這座宏偉的大屋橫跨了三道峽谷。你能想象出來嗎?他把這座尊貴的宅邸起了個名字叫“角廳”,然后饒有興致地品鑒了一番。
“好。”他說。這是在語言還沒有出現的時代,所以毫無疑問這是一句贊美。
可是,他的妹妹艾尼維亞卻生氣了。奧恩為了建起角廳,砍掉了她最喜歡棲息的樹枝。所以她打算要好好教訓一下他。
趁著奧恩熟睡的時候,她從臥室的窗戶飛了進來。她用自己的一根羽毛撓了撓奧恩的鼻子。奧恩打了個大噴嚏,鼻子里噴出一團烈火,點著了他的床單!火燒到了地板上,瞬間烈焰熊熊!艾尼維亞慌了,拍拍翅膀飛出了大屋。可她的翅膀卷起了弗雷爾卓德干燥的風,把火燒得更旺了。很快,整座角廳都變成了一個大火爐。
大火燒了好多天,飛舞的灰燼把天空都變陰了。當然咯,這期間奧恩一直在熟睡。在成山的灰燼頂上,他醒來了。奧恩的心情非常糟糕,因為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但他卻不知道這都是艾尼維亞干的好事。直到今天,她也沒有和奧恩坦白過。
“我稱贊了我自己的手藝,可看看到頭來成了什么。”奧恩在廢墟里翻檢著說。“我再也不會自吹自擂了。讓作品的質量說話就是。”
奧恩給自己的新家定下了一個非常明確的目標:他要建一座不會著火的房子。他給自己打了一把鏟子、一根橇杠和一支叉子。有了這些工具,他就能從地下挖出礦石,撬動巨大的石柱,還有享用他最愛的美味櫻桃。
曾經,有三姐妹來懇求奧恩拯救她們的世界。可是奧恩呢,根本不打算當什么救世主,不管是哪個世界。這完全是因為一些個人的原因,他也懶得細說。但這并不能阻止三姐妹日夜跋涉,來到奧恩面前懇求。
“有一些怪物,有著強大而邪惡的魔法,侵襲著我們的部落。”大姐說。她的眼中滿是怒火與戰意。“它們想毀掉一切,然后將世界據為己有!”
“聽起來挺麻煩的。”奧恩看著熔爐,頭也不抬地說。
“那您會加入我們嗎,用您的力量殺光那些怪物?”
奧恩咕噥了一聲,意思就是“不”,而且不留任何討論的余地。每個人都明白這意思。如果你聽到了這種咕噥就會明白,只要這位大姐夠聰明,她就不會再問了。
“這些家伙對我們了如指掌。”二姐開口了。她的聲音里洋溢著智慧和希望。“我想請您用那把掘出大河的鏟子,挖出一條世上最深的壕溝。我們把怪物引到里面,之后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便是。”
奧恩又咕噥了一下。這一次的意思是 “我會挖個洞的”,并且所有人都該立刻閉嘴。每個人也都應該明白這意思。如果你聽到了這種咕噥就會明白,只要這位二姐夠聰明,她也不會再問奧恩了。
所以奧恩給她們挖了一條大溝,深得幾乎可以裝進一塊大陸。反正他本來就想掘一個,她們提議的地點也正好合適。當奧恩完成了工作,他便一言不發地離開了三
相關閱讀
- 英雄聯盟手游資訊
- 英雄聯盟手游攻略
網友評論
- 1
- 2
- 3
- 4
- 5
- 6
- 7
- 8
- 9
- 10
- 1
- 2
- 3
- 4
- 5
- 6
- 7
- 8
- 9
- 10